[瑞金] 忘れないで

他们离校之前的那个下午闷热得如同身处火炉,白日没有丝毫减退的意思。蝉时不时低叫两声,穿梭在教学楼的走廊里,和满室按捺不住的躁动声混合在一起嗡嗡作响。时针还剩一些路程就要挨近放学的时候,所有人都隐隐期待着,想要打破这份苦闷。

黑板上写着“恭喜毕业”四个大字,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返校,正从毕业典礼上陆续回来,等这天过去后,他们便不再是高中生了。

格瑞坐在窗边,漫不经心地听着老师努力交待清楚最后的事项,他一只手松松地握着笔,在摊开的笔记本上点了点。他今天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。

忽然他的笔尖被什么冲撞了,却只有一只飞虫扑上来的劲头——

格瑞低头,一架折得潦草的纸飞机停在他桌上。

 

 忘れないで

 

About:格瑞×金

Summary:格瑞有一个秘密,他本打算在毕业旅行的时候告诉金,但是却发生了一些意外。

Tips:现代架空;本文灵感来源于“命运石之门”,全文1W3,已完结。

Rating:PG13

 

[01]

窗外有一阵风扬过,树叶上的光斑簌簌下落,纸飞机被吹动了一下,格瑞想也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扔来的,他转了转手中的笔,朝不远处拼命使眼色的金做了个口型:

“幼稚。”

金习以为常地笑了一下,又示意他把飞机摊开,格瑞虽然表情不够情愿,但还是照做了,他拉平了手里被折皱的作业本内页,发现这是一张用来传话的纸条。

上面一条条地列出了许多东西,把整页都写满了,要么是一些地名,要么是几件娱乐项目,虽然看起来有些杂乱,不过显然是金绞尽脑汁想出来的,还特地在某些地名边上做了重点标注记号。在纸张的末尾,金写了一句话,在问自己:格瑞想去哪里?

格瑞盯着上面的字看了一会儿,一直沉默着,久到下课铃声都响了,他才在其中一个靠近海边的城市名上打了个圈。然后他将纸揉成一团,看也不看就单手扔回了金的座位。

金毫无防备,被纸团精准地砸中了脑袋,待他弯腰捡起纸团后又起身,格瑞已经收拾完东西往后门走了,金顾不上别的,赶紧把桌上的笔和书往包里胡乱一扫,起身就去追格瑞,还不小心磕到了别人的桌角。

他们顺着拥挤的人流在走廊上勉强并肩,夏日的空气像是流动的火,整个学校一瞬间都变得乱哄哄,金好不容易扶正帽子要和格瑞说话,却被别人插了一步。

格瑞被以前篮球社的人拦了下来,金看见他们站在角落里说话,格瑞一直绷着嘴角,最后摇了摇头,社员只好用拳顶了顶他的肩膀,又转着篮球离开。

“是有什么事吗?”金跑到格瑞的身边,“他怎么走了?”

“我拒绝了他今天的比赛邀请。”

格瑞淡淡地回答,他走得快,转身就走下了楼梯,金不得不迈大步子、气息不稳地问道:“最后一次也不去吗?格瑞如果有事我可以先回去的,我……”

男生终于停了下来,他回头,对跟得太紧险些撞上来的金说道:“你是不是忘了?”

“忘了什么?”金呆呆地开口。

格瑞看了他两秒,才说道:“不是要去旅行吗,在周末之前,把该买的都买了。”

金拉住格瑞的手,语气颇为愧疚:“对哦,还要买东西。”

“不想去算了,”格瑞拍掉了金的手,“暑假清净一点。”

说完,他不等金反应过来,已经走远了,金喊了声“才不是这样呢”,又抓着书包挤进人群,甚至顾不上和其他同学打招呼,他们迈出了教学楼,对着与同学一一道别的校长鞠了一躬。

不断有单车擦着他们的肩膀掠过,吵闹声一闪而过,格瑞和金沿着这条走过无数次的路离开学校,金抓着书包的肩带,睨见了路旁有几名女生正朝他们看来,手里还带着花,金知道她们不在看自己,于是就轻轻地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格瑞:

“又有女生暗恋你,来看你啦。”

格瑞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投去,他双手揣在裤兜里往前走,金撇了撇嘴,又戳了戳他的手背:“格瑞不等等她们吗,说不定是来和你表白的,毕竟以后都见不到啦。”

格瑞漠然:“你少看些有的没的,我们早就到商场了。”

金不再替他乱操心了,没一会儿又说:“我也给格瑞送过花,还记得吗,就是我们小时候刚搬家搬到一块儿,你房间光秃秃的,我就搬了一盆花给格瑞。”

“忘了。”格瑞声音冷淡。

“这怎么能忘了?”金有些难以置信,“我特地放在你窗户上的!到底还在不在,格瑞不会扔了吧……”

他声音听起来有点故意的可怜,格瑞终于说道:“有空你自己去看。”

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了,反正今天是他们向高中生身份告别的第一天,他难免有些雀跃。两人拐进一条小道,耳边瞬间安静了不少,金想了想,说:

“格瑞,你上了大学之后会恋爱吗?”

被发问的人似乎没想过对方会突然问这个,倒是沉默了一会儿,金见他一直不答,抬头去看他,结果发现格瑞竟然在看着自己——也不对,格瑞的眼神虽然落在自己身上,但又似乎穿透了他,看向了别的什么地方。不过那也只是一秒,很快,格瑞又移开了眼神。

“我只是觉得大学可能会有更多人喜欢格瑞吧,”金像在自言自语,“如果遇到了特别好的女孩子,就像姐姐那样,格瑞会不会答应呢?”

他们之间安静了一会儿,若是以前,格瑞只会讽刺自己说“你想多了”,但这次没有。

金有点莫名,他觉得格瑞有些反常。又难道是格瑞也是这么想的吗……金眼神闪了闪。

格瑞一声不吭,金也不做声,只是在想刚刚格瑞看着他时的表情,那确实不像在打量自己,可到底是在看什么想什么呢——格瑞看到了什么?

短促的震动声打断了金的思路,他从口袋里翻出手机,有好几条来自紫堂幻众人的讯息,金是这次毕业旅行的策划,大家都在发消息问自己和格瑞有没有决定好要去哪儿,并希望金能赶紧回复他们,全班也能早做准备。

金一边“嗒嗒”地打字,一边和身旁的人说:“格瑞确定了吗?我们就去海边?”

“去。”格瑞说。

“唔……我想想还有什么要说的,”金低着头,“车票和住宿到时候在网上订好,然后把行程发给同学,让凯莉帮忙就行,还有衣服什么的……啊,要带泳装吗?”

说这句话的时候,金期待地看向了格瑞,格瑞不置可否,金又低下头打字:“那就是备着比较好!”

“最后一条!定在周六上午车站见面……好了!”

金刚发送完消息,一声车笛忽然鸣起,他来不及听完便被大力拉回了路边,倏地有车影飞过,金吓得满头虚汗。

格瑞反应竟是比车还要快,他松开了揪着金后领的手:“再有下次我救不了你。”

他语气也不算太严厉,金本以为对方还会像往常那样再数落两句,但格瑞却不再开口了,金去探视他的神情,发现格瑞像是忍住了批评自己的冲动,抿着唇一言不发。

“格瑞今天真温柔啊,”金由衷地说道,“一点也不像平时那样。”

待他们穿过这条马路,金才随意地开口:“像什么呢……像是对待恋人的那种温柔。”

格瑞刹住了步伐,脱口而出道:“你知道什么了?”

“知道什么?”金表情茫然,又隐隐有些期待。

这个略带敏感的话题已经是第二次出现在他们的交谈里,像一株新芽的试探。黄昏会模糊很多东西,比如地平线和天空的接轨,比如少年对新鲜情感的界线。

格瑞回答的声音沉闷:“……没什么。”

当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回到家门前时已经不早了,金接到了好几个来自秋的电话,催他快回家吃饭,他们在街口的路灯下准备道别,金朝格瑞笑了一下:“后天记得要准时啊!”

格瑞点点头,在发小正欲转身朝自家屋子走时,他沉思了许久,还是决定开口叫住金:

“等一下。”

“怎么了吗?”金疑惑地看向他。

“金,”格瑞罕见地叫了他的名字,“旅行的时候我有一些事想告诉你。”

“啊?不现在就说吗?”金挠了挠后脑勺,不过他也相信格瑞做每件事都有自己的考虑,于是嘿嘿地笑了一声,点头道,“那我等着。”

这一日的傍晚就像一副缓慢灼烧的画,落日把他们的背影剪贴在十字路口,一切的不寻常从这段对话开始有了可寻的踪迹,而毫不知情的少年被无尽的时间长轴俯瞰着,走完了人生中极为平凡的几秒。

 

[02]

时针又开始转了——

格瑞手心躺着一只异常转动着的怀表,他坐在床边,闭上了眼睛,想要再一次降落到未来的某个片段里。

这是他的秘密,瞒着金好多年了,他可以利用手中这只意外得来的怀表脱离时间桎梏,在昔日和未来之中往返。 

其实更多时候,格瑞只是用来看一眼短时间内将会发生什么,他一直无意改变任何事物发展的规律,只不过是平时间喜欢这种把事态掌握在手中的安稳感。偶尔在万不得已之时,他也会为了某个人不得不回到过去,去避免一些无关痛痒的意外发生。例如接住会砸在金头上的篮球,将他从马路边缘拉回来,又或是在金躲在课本后熟睡之时敲醒他,以免对方被路过的教导主任逮住……他觉得这些都没必要说出来,金最好一辈子也不用知道。

来不及多想,蓦地,熟悉的浮空感又将格瑞带回了昨晚所见的新的图景,他不得不在落地的途中再次温习一遍。

这些片段细碎而跳跃,周遭都是陌生的建筑或人群,只有……

浮动着的画面像一潭摇晃的水,另一个格瑞和显然比现在成熟一些的金坐在一起,坐在阴雨敲不进的窗边,格瑞直觉那似乎是间卧房,地上亮着一盏黄色的灯。

这也许是未来某个寻常的夜,他记得金的手中拿着个没吃完的橘子,但是金已经靠在格瑞的肩上睡过去了。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,他们从小到大经常这样靠坐在一起,但这个画面就是有一丝不对劲,说不上来是什么怪异的感觉,使格瑞喘不过气,很快,他得到了答案——

格瑞看见了在这个似梦非梦的夜晚中,他自己——另一个格瑞放下了手中的书,观察了一会儿金的睡相,然后他吻了他。

然后他吻了他。

格瑞猛地攥紧了拳。

即使这副未来的模样他在昨天已经看过了一遍,他还是会有些呼吸不稳。

两人之间的亲昵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认知,可这就是未来的事实,他和金在未来的某一天就会像眼前这样,做情侣之间才会做的事,或者说,成为一对真正的情侣。

他和金会在一起。

这就是格瑞一整天都收不回神的原因,他在不断消化这个事实,毕业典礼也根本没有听进几句,和金每一次说话都用尽了全力去克制自己,他的喉咙像是绑上了一颗跳动的炸弹,不能与他人言说。

他对金的情感确实不仅停留在青梅竹马这一层上,很多不会宣之于口的东西埋久了难免就会发酵,但他不知道未来的他们竟然真的跨越了这一层面,迈向了更亲密的关系。

所以在路口分别时,格瑞说出了一整天下来深思熟虑的结果,那就是打算在毕业旅行时和金坦白,他们之间其实也许不会无话不说,但至少一直毫无保留。而且他不知道究竟是未来的哪一刻他们才会在一起,不如干脆趁这一次就和金说清楚。

他能知道结果,但到达这个结果期间未知的过程该怎么走,全权依然在自己手中。

格瑞压抑地吐了一口气,他想,这也许是窥视未来所要承受的代价。

 

车站建在郊区,去海边的列车一天只有一趟,金扛着个巨大的登山包赶到车站时,大家似乎都已经到齐了,一班人站在月台上,显得有些拥挤,金右手抓着车票,一边急匆匆地过了安检,一边朝他们用了挥了挥手。

“你太慢了,再不来就不等你了,”凯莉摊着手抱怨,“也不知道是谁之前让别人不要迟到的。”

“抱歉抱歉,”金咧嘴一笑,“昨天看攻略看得太晚了。”

“看什么攻略啊?”紫堂问他,“行程不是都已经发给大家了吗?”

“还有别的想一起去的地方嘛,”金用手比划着,“旁边的森林,还有爬山什么的……”

他们一边聊着,一边陆续往列车上走,整节车厢瞬间被坐满,金特地留了个身边的空位,向格瑞招手:“这里!”

这排座位就在嘉德罗斯前面,嘉德罗斯睨了一眼格瑞,又看了看金,冷哼一声然后闭着眼睛休息,还有旁边吵得不行的佩利众人,眼看就要和罗德他们动手干架,格瑞全然不在意,他走到正在将行李抬上置物架的金身后,在对方手一滑差点没拿稳的时候,又眼疾手快地托了一把。

金撸了撸袖子,朝他感激地一笑。

“体力欠缺,力气不够,”格瑞坐了下来,“还是别想着爬山了。”

金却接话道:“那有什么关系,我有格瑞嘛,我爬不动的时候你肯定会拉住我的。”

他说得太过理直气壮,连身旁的一群朋友也习以为常,格瑞眼神敛了敛,没再说话。

列车一路南下,穿过深山和密林,长得正盛的古树刮擦着他们的车窗,在窗沿留下闪烁的树荫,金心情总是很好,一副忍不住想快点到达目的地的兴奋样子,格瑞抱着手臂在他身边假寐,他贴身的上衣口袋里沉甸甸的,里面是一只怀表。

指针和他的心脏保持着平稳跳动的频率,金和同伴说话的声音在格瑞耳边响着,后来说话声也逐渐小了下去,片刻后,格瑞的肩上一沉。

他睁开眼睛,往身边瞥了一眼,金应该是兴奋劲过了累了,毫无防备地靠着自己睡着了。

这个姿势难免令他想到他所窥见的未来,格瑞睁着眼睛,几秒后,他到底还是没有把金的脑袋挪开,像是默许了金这么做似的,又重新闭上了眼。

他们自然地挨在一起,像是为未来所做的演练。

此时的列车正经过一座铁轨桥,行驶的声响本应巨大无比,盖过所有的交谈,可他们却听见了彼此平缓的呼吸。

衣角不时互相摩挲,绵延的远山起了雾岚,桥下水声潺潺,光落在叶面上。

 

抵达海边的时候已经快要正午了,金只感觉脑袋猛地磕在了扶手上,然后他醒来,格瑞提着行李已经要往车厢末尾走去,他又扛起了自己巨大的背包,跟着一群人哗啦啦地涌出月台,对着车站外宽阔的洋面激动不已。

雷狮好像格外喜欢海,抓起手机咔咔就拍了两张,嘴里还说着一定要包一架游艇去兜一圈,这个提议得到了除了个别同学之外大家的赞许,于是下午的行程临时改成了出海。

但在这之前,他们还是要先解决住的问题。紫堂把自己写满行程的笔记本给翻了出来,告诉了巴士司机他们酒店的位置,最后顺利地在酒店下榻了。

大家先后都进房间放行李去了,金领到了自己的房门钥匙,一间间找过去,当他打开门的时候,发现格瑞正靠在窗边,留给他一个背影。

“格瑞?我们是一间房哎!”

金扔下背包就朝阳台走去,格瑞又把窗帘拉了起来,草草挡住外面的海景,表情竟然有些凝重,金不知道这短时间的分开里发生了什么,略微有些担心:“格瑞……你还好吗?”

格瑞收敛了一下情绪,他感受着左胸前表壳的冰凉,逆着日光,俯视着金,一会儿后才说道:“你下午别去坐游艇。”

“为什么?”金不解地喊道,“那来海边有什么意思?”

格瑞却不知道怎么开口,难道要和金解释,他刚刚跳跃了一会儿时间,看见若是金登上这艘游艇,就会被意外拍来的海浪卷下甲板?

他想到刚刚看见的面色苍白的、失去呼吸的金,不仅后背发冷。

“总之别去,”格瑞语气甚至有些强硬,“待在酒店里,或者沙滩上。”

他顿了顿,又说道:“别去。”

这副样子的格瑞有些吓人,金有些不知所措,他头一回见格瑞要求他时说这么多话,也察觉了对方语气的不对劲,他点了点头,但又忧心忡忡地去握格瑞的右手:“发生什么了?可以告诉我吗。”

“……”

格瑞张了张嘴,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,他抽回了手,往房门外走去。金站在空空的房间里,还在消化刚刚格瑞的表情。

幸好这只是一个旅行中的插曲,金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,只是开始格外留心格瑞的不对劲,格瑞总是这样,几乎不会显现他的情绪,就算是在这样强烈的夏日,身上也带着雪的味道。

临近夜晚的时候,金向酒店租借了几台烧烤架,趁着其他人出海未归的时候,和留在沙滩上陪自己的紫堂一起搭建了起来,他们提着一大袋子食材,生好了炭火,在游艇回港的时候,全班都闻着烤肉的香味跑回了烧烤架边上,沙滩热闹起来,火光洒在海浪上。

“烤得倒是不错。”雷狮难得地赞赏道,金又给他递了一串,递到一半的时候又被安迷修拿走了,安迷修朝雷狮耸了耸肩走了,后者提着烤串签子不满地追了上去。

金撇了撇嘴,当做什么也没看见,一阵海风刮过,他被炭火腾起的烟熏得直咳嗽,两眼哗啦流泪。

金赶紧用手扇了扇风,下意识往后退,但是他脚下是细沙,这一退正好踩在松软处,金几乎没站稳,又往前扑,看眼就要扑在烧烤架上——

“哇啊啊啊啊——”

金以为自己死定了。

他绝望地闭眼,还好倒在一半的时候被人捞住了腰,他被烟呛到睁不开眼,但还是依赖性的反手抱住了搭救他的人,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内,格瑞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,竟有一丝极难察觉的抖:

“小心一点很难吗?”

“格瑞!”金扒着他的肩膀不松手,心里还在后怕,“我也不知道,就感觉突然没站稳……还好你就站我身边,好巧,我……”

然而格瑞一言不发地推开了他,往远处走了,金又暗自松了口气,拍拍胸口,还好旁边的同伴都围上来慰问情况,金渐渐地将这个意外抛在脑后。

他们在沙滩上吃喝聊天几乎待到了后半夜,温度终于开始转冷了,金哆嗦着打了个喷嚏,紫堂便提议道:“要不我们先回酒店吧,明天大家不是要去西海岸冲浪吗?”

金不住点头附和,他吃多了烧烤又吹了会儿风,感觉嗓子有些难受,只想赶紧回去睡觉,众人纷纷收拾好沙滩上的狼藉,找到各自的同住房客往酒店走。

金出门的时候忘带钥匙,他张望了一会儿,看见了格瑞独自走开的背影,金搓了搓胳膊也跟了上去:

“格瑞不冷吗?”

格瑞摇头,他听见金又打了个喷嚏,这才说:“你最近缺乏锻炼?抵抗力比以前差。”

“是吗,”金摸了摸发痒的鼻子,嘟哝道“不过确实有点奇怪,我好像越来越容易生病了……以前都不会的来着。”

格瑞看似听后没什么反应,心下却开始涌起一些不安。待回到酒店后两人都有些困了,先后洗完澡之后,金倒在了床上,他卷过一半的被子盖在身上,只露出一双眼睛,对格瑞小声说:“格瑞也早点休息吧,我睡相可比小时候好多了,我保证。”

格瑞看了他一眼,算是回答。他没有跟着一起躺下,自始至终都坐在床边,直到金渐渐睡去,他才拧上了床头的灯,毫无声息地将怀表端在手里,静静地凝视着。他觉得过多的巧合开始重叠在一起了,像一团迷雾,掩盖着什么预兆。

 

[03]

“闪开——!”

雷狮踩着冲浪板攀上了第一个浪头,一旁泡在水里的众人赶紧踏着浪往远处躲,只剩佩利和帕洛斯十分捧场地在附和着起哄。

这片海岸今天几乎没什么人来,基本被他们承包了,海鸥飞跃云层,夏日的阳光投在海面上,波光万顷,众人都脱得只剩泳衣泳裤,此刻正在踩着水打闹奔跑。

金也跃跃欲试,搬着冲浪板就往海里跳:

“哇唔!”

等待他的是满脸的水和沙,显然他的冲刺失败了,反而搞得狼狈至极,他从水坑里爬起来,看见一旁的格瑞靠在太阳伞下,别开了眼神。

“格瑞一起来吗!”

金朝他招呼道,说完,凯莉便抱着个插着吸管的西瓜走来,慢悠悠道:“不知道的还以为格瑞是个儿童泳池救生员呢,从上午起就没动过,只盯着你看。”

她边说边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金,金抓抓头发,听不出凯莉的揶揄,倒是热情不减:

“别这么说嘛,格瑞可能只是不会……我可以教他!”

凯莉无奈地摇摇头,看见金在沙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远了,待他好不容易蹭到格瑞的伞下,格瑞才收回了目光,抬头说道:“格瑞要冲浪吗?来这里不玩一会儿太可惜啦!”

格瑞没说话,金又大言不惭道:“不会也没事,我搜过了冲浪的技巧的,我来教格瑞。”

“……”格瑞看傻瓜似的看了他一眼,这才说道,“我自己会。”

“哦,哦,”金只好把手里的冲浪板塞他怀里,“那快去玩啊!”

他拉起格瑞就往海边跑,格瑞瞥了一眼自己被牵住的手,胳膊下夹着那块冲浪板,被金期待的眼神盯得毫无办法,只能调整了一下发带,然后在下一个浪潮拍来之时,将板子往海里一扔,追着它踩了上去,顺畅地滑上了浪峰。

水花和光影一起迸溅在格瑞的身上,修长的身影在海浪上游转。

“好厉害啊格瑞——”

金蹲在海边冲他兴奋地大喊,格瑞也不知道听没听见,他微微皱着眉,和不远处追上来的嘉德罗斯安迷修等人对视一眼,不再恋战,又踩着板子转了个弯,钻出了倾倒的水浪,平稳地停在海面上。

他闭着眼睛用手指梳了一把微湿的头发,将冲浪板扔回金,头也不回地走回了伞下,喝了瓶水。

金看得激动,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模仿格瑞刚刚的滑法再试一次,格瑞再次回头时,金已经迎着新一轮的浪潮奔跑出去了。

格瑞觉得这个画面有点似曾相识,他额头猛跳了一下,然后便把水往地上一扔,朝大海的方向快步走了回去。

金会出事——他想起来了,这是他昨晚用怀表转换时间的时候看见过的画面,虽然只是一闪而过,但是格瑞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它。

但他还是晚了一步,这一次的浪高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,在近距离发现它的宽厚后,金想要躲已经来不及了,他弯下了腰,咬着牙顺着浪面勉强冲了一会儿,但是还是行不通,又一轮巨浪拍了下来,金抬手一挡,扑通落入了水中。

“金!”

“救人——”

目睹了这一切的众人几乎同时喊出了声,揪心地看着金落水的地方,一朵水花沉下之后便没了动静,不等紫堂反应过来去喊救援,他身边有个影子擦着自己跑了过去,像一支扎进水中的箭,朝那个小小的漩涡游去。

“格瑞……”紫堂呆住了。

凯莉又气又没主意:“这两个笨蛋,真是乱来!”

安迷修已经掏出手机给附近的游客中心打电话了,另外几个人准备去支援格瑞,不过似乎也不用了,很快格瑞便从水中重新冒出头,他拖着金的手臂往岸上走,金似乎已经晕了过去,紧闭着眼睛,格瑞将人带到了沙滩上,然后坐在了他身边,长吐了一口气。

他浑身湿淋淋的,金也是,大家都焦急地围了上去,格瑞正想去给金做胸口按压,结果金自己猛咳起来,嘴角往外吐了两口水,总算睁开了眼睛。

格瑞看了他两秒,慢慢站了起来,退出了人堆。

“没事吧金?!”紫堂扑在他身边,吓得半死。

金虚弱地摆摆手,他只是觉得肺腔有点难受,估计呛了水,他现在满嘴发咸发苦,连句话都说不出。救援队很快就赶来了,拨开人群走到金的跟前,想要送他去附近的医院再看看。

金觉得没那么严重,在紫堂的搀扶下缓缓坐了起来:

“没事……咳,没事,不用的。”

他恢复能力还算强,加上现在也醒来了,金只想找个架躺椅缓缓,但是他又想起个很重要的问题:

“谁救了我啊?”

凯莉哼了一声,指了指远处的格瑞。

“格瑞?”

金撑着沙面起身,想要去找他,格瑞远远地回头望了他一眼,金就像是被扼住了手脚,停在了半路,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怪异,空气的流速都变缓,凝固在他周身。

最近到底怎么了……金张着口喘着气,待他回过神来,格瑞已经不见了。金还想再找找,忽然黑暗袭来,他朝前倒了下去。

 

这一天发生了太多意外,所有活动都只好提前停止。金躺在医院休息室的病床上,依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。紫堂坐在他床边担忧至极,为了不打扰金休息,护士不得不把挤在房间内的大家又轰了出去。

凯莉一脸严肃地合上了病房的门,她看见了重新出现在走廊上的格瑞,她刚刚也没看见格瑞,不知道对方到底做什么去了。格瑞察觉到凯莉打量的目光,也回看了一眼,接着想朝尽头处的长凳走去。

“等一下,”凯莉轻声喊道,“我有话要说。”

格瑞没回头,但也没再往前走。

凯莉走近他,自顾自说了下去:“别人可能觉得你独来独往惯了,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,但是本小姐比他们观察得要仔细……你今天为什么要刻意和金保持距离?”

她顿了顿,又说:“事先声明,我可没有管你们两个闲事的多余心情,只是实在好奇,金落水的时候谁都没想到,为什么只有你是提前就冲了出去?”

格瑞眼神微动,凯莉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额头:“我可是什么都看见了。你真的很不对劲。”

因为背对着的关系,凯莉没发现的是,格瑞的鼻尖有几滴冷汗,他其实只听进了几个关键词,因为他脑中已经被更加震惊的事情填满了。

格瑞费了些力气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镇静,他回道:

“不关你的事。”

他说完,又绕过了转角,直接消失在了凯莉的视线中。

格瑞靠在无人的白墙前,让自己呼吸趋于平缓。

黄昏又来临了,除了机械运作的声响之外,医院寂静如死水,他脑中的空白终于开始褪减,理智回涨,格瑞才开始回想刚刚看见的画面。

他本意是想看看溺水后的金会怎样,会在何时醒来,却不小心跃向了更久之后的时间点。从日色推算,应该已经是几天后,他们还未从旅行中离开,金倒是恢复得很快,活蹦乱跳,正和格瑞坐在通向林深处的老式火车上。

金确实很想去附近的森林走走,看起来他们之后应该是去了。

火车缓慢地爬行,格瑞发现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,别的同伴并没有跟来,难道是只属于两人的行程吗,格瑞不能下定论。

但是格瑞唯一知道的是,他原本打算定在这次旅行的坦白,似乎要在这节火车上吐露了。他们身旁几乎没有别的乘客,这片森林像是为他们所造,好掩埋心声,另一个格瑞和金面对面坐着,隔着一张矮矮的木桌,悠长的车笛鸣响了,待笛声散去,那个格瑞抬起了头。

他面容模糊,说话声也断断续续,但从金的反应可以看出,他确实在平静地讲述他的秘密。金像是被吓住了,许久没有回答,这是意料之中的事。那个格瑞似乎停了一会儿,又重新开口。

格瑞突然意识到,那是自己在告白。

就是这一次,格瑞打算把所有事情都说清楚的这一次,他在告诉金未来的结果时,也决定确定两人的关系。

但接下来的一切却令格瑞没有想到——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瞬间,树影剧烈摇晃了起来。

天地倾塌,轨道被突如其来的飓风连根拔起,所有声音转瞬即逝,溅起的飞叶就像雨水般落下,格瑞感觉神经刺痛得令人难以忍受,视网膜犹如被针扎,他想要离开这个图景,眼前有血红色开始蔓延,把画面都盖住。

他最后看见的是等一切的灾难过去后,金拼死护在格瑞身前,已经失去了呼吸。

 

格瑞打住了回忆。

他握了握拳,手心冰凉无比,虽然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,可已经满身冷汗。他觉得未来似乎已经被扭转了,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。

既然这些都是格瑞看见的既定的未来,那么为什么他既看见了多年后他和金同居的场景,也看见了几天后金的死亡画面。这两件事本该充满矛盾,冲突……一定是其中某一件事实身上的因果开始变动了。

格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,他从头思考。

若这真是几天后终将发生的事情,那格瑞可能连阻止的办法都来不及想了。

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从这只怀表的波动里摸清了一些规律,他能改变的,是一件既定事实里的微小细节,例如他看见河流奔腾入海,他无法阻断河水流动,这是既定事实,但可以往河里填沙,这就是细节。

就像他们注定要踏上通向森林的火车,这是他要遵从时间规则而不能去干预的事实,他所能做的一切,最多是改变会在火车上发生的所有事。

对话——格瑞突然想到了这个,他们在火车上的那些对话,或是说——自己对金的坦白。

他其实从昨晚起就隐隐猜到了一些事情,一些最近围绕着金和自己发生的事,格瑞仔细回想了一下,毕业前后的这段日子里,他窥见的微小事件未免太多了,小到飞来的篮球,石块,大到差点撞上的汽车,海浪,等等,格瑞把它们都重叠在一起,心下浮出了一个答案……

金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,越来越容易发生意外了,而且一件比一件致命。

而今天就是最后的警告。

格瑞有些艰涩地喘了口气,他攥紧口袋里的怀表,突然觉得手里握着的是一枚掌心雷。

他以前总觉得用这个秘密阻止的都是微不足道的事,但他的每句提醒,每个救下金的瞬间,他们挨近的时刻,所有涉及到这个秘密的对话……其实都早已开始缓慢地拧动了金身上的命运——

所以当它承受的力量接近临界时,灾难将会无可避免地降临下来。

原来是这样……原来是这样。窗外黑夜降临,日光撤去,格瑞终于想透了这一点。

但是已经晚了。

 

[05]

格瑞推开病房的门,看见金已经醒了,他靠在床头,听紫堂讲述自己昏过去时发生的琐碎事情,在看到格瑞进门后,金眼睛亮亮的,和格瑞道谢:
“我听说了,是格瑞救了我……谢谢你,格瑞。”

他说得诚恳,格瑞心下难以发觉地颤动了一下。他还是像平常一样毫无表情,对金的话不作任何回答,只是说:
“该回去了。”

金点了点头,护士进来替他做了简单的测试,确认一切正常,金迫不及待跳下了病床,活动活动手脚,紫堂看了他们一眼,决定道:“我有事先回酒店,你们慢慢走回来就行。”

他扶了扶眼镜,不等金答应,便先两人一步从医院的走廊走了。金露出了个不解的表情,但还是和格瑞一起并肩离开了医院。这片地区格外安静,只有远远传来的潮鸣,风缓缓流淌而过,默默消解着他们之间的沉默。

拐出医院的小路是另一条直通酒店的蹊径,路灯是一盏盏装着蜡烛的铜碗,悬在路边的树上。灯火摇曳起来,一轮夏月挂在树梢,像腾烧的星空。他们步入了小径的深处,蝉声和蟋蟀声伴着夜晚的露水,一点点洒在他们的身旁。

“格瑞,”金突然开口,“就是…今天那么危险,你来救我时万一自己也搭进去了怎么办。”

格瑞像是无动于衷,他只是听着金说话。

“不过这不可能啦,好像是我操心过头了,”金语气欢快了一些,“毕竟格瑞那么厉害。”

他安静了几秒,慢慢地说道:“但是我还能再依赖格瑞多久呢,其实我自己也知道,我们已经不是小时候那样了,我不能一辈子总是指望格瑞来救我,你也会有自己的生活啊……比如,我想想……恋爱什么的。”

格瑞脚步一顿,很快又恢复正常。

“我是想说,我以后是不是也该成熟一点,你看,都高中毕业了,”金低着头,踢了踢路边的草尖,“万一我们大学不在一所,以后也更少见面了……所以,我也要努力变得厉害起来啊,这样就不会继续让你担心了。我不想这样,我想和你一样厉害……其实,总是为我担心,格瑞肯定也会觉得不耐烦的。”

格瑞沉默了许久,久到他们快要走完这条小路,金的脚步声变得很轻,他才平静地说:

“无所谓。”

金停了下来,格瑞不知道他要做什么。

“格瑞会和我一直在一起吗?”

他心下猛地一跳,回头看见金对他说:

“我想啊,要是格瑞和我一直在一起就好了。”

温暖的光在他的眼睛里打着旋,把那些湛蓝色都照得柔和。格瑞静静地看着他,最后微不可闻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
 

金提出去森林看看的时刻如期到来,他们围着桌子在商量行程,在金的建议冒出后,格瑞不再说话。不出意料的,除了金比较感兴趣之外,别人都兴致缺缺,金果然将目光转向了格瑞,恳求地看着自己。

格瑞在心里叹了口气,其实就算他拒绝金的邀请,金还是会自己去冒险的,他若是像之前那样强硬地拦下他,不知道又会有多沉重的命运的代价压在金的未来上。

躲不过的——格瑞只能默许,金开心地去收拾随身背包,其他人想留在海滩上,于是金只能去买了两张去往林中的火车票。

他们和其他人暂时道别,格瑞一步步走向那列火车,面色凝重,他们就像格瑞已经提前看见的那样,座位被安排在了一张木桌的两侧,两人入座后,格瑞紧抿着唇,他心里压着一个巨大的秘密,又坐在一辆通向未知的车上,此时全身有如铅重。

这是他最后的机会,将金的因果掰回正轨,他们已经坐在了一起,那些致命的东西不知道在哪一秒接踵而来。

火车发动了,森林的入口有一条溪流,和铁轨平行蜿蜒,安宁的沙沙声从窗外透进来,海潮在不远处拍岸,窗沿上被细心地系上了一只风铃,风铃的玻璃盏面折射整片大海,映着通透的蓝。今天是个好天气。

格瑞无声地凝视着眼前的一切,什么也不想漏下,无人的车厢,绿荫澎湃的森林,摆在桌上的水杯,蹭过的鸟,而金心情颇好,在他对面轻轻地哼歌。

这是除了格瑞以外,没人知道会有多珍贵的一刻。

 

他本应该开口了,喊出金的名字,将那些秘密坦露,只要格瑞开口,金什么都会知道,包括最后的那些告白,如果没有被拧动的命运,如果没有错轨的时间轴,有的只是他们两个面对面的出游,他们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——

他们在一起时,和平日相处的方式也没有很大区别,就像从小到大那样,依靠对方,在雨夜,在窗前,在一盏落地灯光晕的笼罩下,他们依靠对方。还有这之间的很多年,很多日子,加起来数不清的分秒,他们会是什么样子。

不过他们会一直在一起。这本来是金要的答案。

格瑞默不作声,听着表盘上指针的走动,怀表贴着他的心口。

他在赌这一瞬间,用未来做筹码去换另一个人的未来,可若是他赢了,所有的答案都烟消云散。

 

“咔哒。”

第一次牵手会是在哪,第一次接吻能有多狼狈。

“咔哒。”

大学会是什么样?也许上着课就会拿出手机开始发无聊的讯息,说着一长串废话,但却因为发送对象的特殊而觉得废话也有意义。

“咔哒。”

又或是会在周末出去约会?和许多普通的恋人一样,走在熙攘的人群里,没人知道他们是谁。

“咔哒。”

谁也注意不到他们握在一起的手,但无论别人看见与否,他们依然要十指相扣。

“咔哒。”

他们也许会拥有每一个特殊的四季,和以前渡过的都不一样。

“咔哒。”

春雷乍响的夜,烟火流窜的夏,秋风扬起的街,还有落在对方睫毛上的每一片透亮的雪……

“咔哒。”

“格瑞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吗?”

“咔哒。”

雨流入天空,融雪结回冰川,日光被云层收起,白月升上云间,海浪撤下沙滩,飞鸟朝后纷飞,行人在街上倒走,列车沿着林间的桥逆行,所有的新芽深埋土壤,每一个落日都西升,誓言的字句被删除,环绕在心头的强烈情感开始一点点减退……

 

[06]

“格瑞想和我说什么?”

金问道:“之前说是旅行时要和我说的话……格瑞还记得吗?”

指针停了下来,在重新被纠正的命运里,它轻轻地响了一下,终于在无声中自我烧毁。火车还在不知停歇的向前,最终平静地穿越了这片森林,一切如常。这是一个好天气。

格瑞闭上眼睛:

“什么也没有。”

 

“咔哒。”

多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时,你搬来放在我窗前的花,应该已经枯萎。

 

 

END

 

初衷是想试试能不能写个格瑞主视角的故事,就有了这篇文。

以及可能说得有点晚:热烈恭喜动画第二季开播!

2017-10-10 20 419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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